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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坐下来看海。有一会儿的时间他定住不动,就像他来到这儿是为追随其他那些泳者的行进,而尽管雾气让他无法看得很远,他的眼睛仍旧固执地盯紧那些艰难漂浮着的躯体。接着,一道强些的浪触及了他,于是他也走下沙坡,滑入那随即将他淹没的涡流之中。 海很平静,托马已习惯不觉疲累地游完一长段时间。不过今天他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线。雾气掩蔽了海岸。一朵云垂降至海上,而海面就消失在一抹似乎是唯一真正实在之物的微光里。涡流激撼着他,却又不致带给他那种置身浪潮之中或在自己已知悉的环境中翻滚的感觉。 那种在水里空踩着的确信甚至迫使他前游的使力带上一种无谓操练的属性,让他只感到丧气。也许稍加自持,他便能将这样的想法驱离,但他的目光就是什么都抓不住。他感觉自己凝视着这片空无,像是为寻求某种解救。 这时,被风带起的海水爆裂开来。暴风翻搅着海,将它倾洒至那无法企及之处,狂风袭过天空,而同时,有那么一份寂静与平和让人想到一切都已毁灭。托马试图从那一波波入侵他的淡涩波浪中挣脱出来。一冰冷瘫痪了他的手臂。 水波环绕成波涡。这真的是水吗?时而泡沫像阴白的雪片飞溅到他眼前,时而水的缺无抓住他的身躯,粗暴地将他拖行。他放慢呼吸,有一会儿,他嘴里留有那一阵阵迎面吹袭的狂风所带进来的液体:淡甜,那种味觉丧失之人的奇特饮品。然后,或由于疲惫,或由于某种不明原因,他的肢体带给了他那种和正翻滚着他肢体的海水相同的怪异体感。 一开始,这种感觉几乎让他觉得舒服。他游着,同时追逐着某种遐想;在这遐想中,他与海融为一体了。脱离自我、滑进空无、散裂于水的思想里,这样的迷醉让他忘却所有的不适。甚至当这片他益发亲密地变身而成的理想之海也接着变成了他像是陷溺其中的真实汪洋时,他也没有预期中那般激动:像这样以一具纯粹只让他用来想到自己正汹游着的躯体漫无目的地游着,其中无疑有个什么令人无法忍受的东西,但他却也感受到一种解脱,仿佛终于探索到处境的关键点,且对他而言,一切仿佛就仅限于在一海之缺无里以一机体之缺无来继续其无尽的旅程。 幻象并不持续。在那赋予他一具前游躯体的水中,他必须从一侧翻身到另一侧,像一艘失控偏航的船。漂向何处?奋战,不要被那其实是他手臂的潮浪带走?被淹没?酸苦地陷溺于自身之中?这当然是停止的时候了,但他仍存有一丝希望.